有道是，君在外，臣命有所不受。
若是在京师，满朝文武你一言，我一语，再想出征就难了。
可是，消息刚刚传出，京城就炸了。
内阁首辅曹鼐、礼部尚书邝埜等十几名官员立即出发，坐火车一路南下，拼了命地要来劝阻。
远在成都府的于谦也接到消息，可是，乌斯藏蠢蠢欲动，眼看一场战事在所难免，他却抽不开身，只得写了一封奏疏，命人送过去。
朱祁镇看到奏疏，顿时哭笑不得。
大致说的是，皇上你先等一等，我这边可能要打仗，等我打完了，跟你出海去干那些西洋鬼子。
“宁王赚银子还行，打仗还差点意思。给于谦回信，让他先把乌斯藏的问题解决了，朕这边不需要他操心！”
“是！”
金英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，提笔记下。
“关于出征前的准备，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，燃料、澹水、食物，武器弹药……总之，所有军需相关，都交给你了。”
“是，奴婢定不负圣恩！”
金英写字的手明显有些颤抖，他从未想过，自己能参与这么大规模的作战。
而且，是作为皇上的左膀右臂，这种事，也只有当初的王振……
想到这里，他突然心中一凉，暗骂道：“我现在是正经做事，怎能和王振那狗东西相提并论，这种想法可不能再有了！”
自从司礼监的地位被怀恩那家伙抢走之后，很久没有体会到被皇上信任的感觉了……
“皇上，皇上……”
正当金英沉浸在会议中无法自拔的时候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。
他忍不住回头去看，竟然是……怀恩？
什么情况？
金英还以为眼花了，忍不住擦了擦眼睛，心中暗道，大白天的，见了鬼啊！
怎的想什么来什么？
早知道如此，我就想想高兴的事，比如说金银珠宝……
“皇上啊！”
怀恩一路小跑着进来，跪下就嚎哭起来。
“哭什么？有什么话起来说！”
“是！”
怀恩缓缓起身，道：“奴婢自从当日一别，每每想起……”
“行了！”
朱祁镇摆了摆手，道：“还是说说，查到了什么？”
“啊……”
怀恩有些懵，准备了好久的一大堆说辞，竟然一句也用不到。
他本想将当晚的情形解释一番，顺势表一表自己忠心，再诉说一下自己受了多少苦，紧接着又是如何发现反贼端倪，千辛万苦追查线索至此……
结果，一句话也没用上……
“愣住作甚，朕问你话呢！”
怀恩这才意识到，似乎……皇上没有怪罪自己保护不利的罪过？
特别是那个反贼李三，乃是自己的故人，这样的关系也不打算追究了？
想到这里，他心中大喜。
“根据奴婢明察暗访，铁甲舰的图纸是被一个叫牛大宝的混混偷走，转手卖给了当地富商曹德金，然后，曹德金辗转卖给了洋人，那些洋人的国家在万里之外的东罗马……对了，奴婢带了舆图过来！”
怀恩从身上拿出舆图，上面的标注着一个位置。
“皇上请看，根据奴婢打探的结果，东罗马帝国大致在这里！”
朱祁镇无奈地撇了撇嘴，说道：“你……辛苦了！”
“不辛苦，不辛苦！”
怀恩越说越来劲，指着图上的位置，继续道：“奴婢已经打探清楚，东罗马人得到图纸后，很多官员持怀疑态度，认为图纸中提到的蒸汽机和钢铁装备不可能实现，是以至今没有投入建造。”
“奴婢还打探到，东罗马人有一支舰队在南洋一带活动，甚至已经渗透到我大明境内，奴婢以为，对付这些人，决不能手软，直接出动铁甲舰，将驱逐出境，然后配合南洋一带的水师出海作战，将其一举拿下！”
“最后，便是远征东罗马，严令其交出图纸和走私者……”
朱祁镇一边听着，脸色有些尴尬，却不好意思打断他。
怀恩此时也察觉到情况有些微妙，为何自己说了这么多，皇上完全没反应呢？
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，却看到金英笑呵呵地站在自己面前。
“怀恩，你有心了！”
“金公公，您这是……”
“你说的那支舰队，确实有三艘船跑到我大明境内，已经被消灭了。”
“啊？”
“还有，皇上已经下旨，一个月后出征东罗马。”
怀恩脸色变得有些茫然，原来皇上已经干掉了来犯之敌，而且下旨出征。
自己做了这么多，有什么意义呢？
看到他脸色纠结，朱祁镇便说道：“你去寻一下袁彬，他正在处理琼州卫私通外敌的桉子，你调查到的结果应该能帮上忙。”
怀恩木讷地点了点头，行礼告退。
走了两步，愈发觉得情况不对劲。
我是谁？
我在哪？
我都做了什么？
此时，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与他相向而来，两人对视一眼，那青年立刻抱拳行礼。
“怀公公！”
怀恩一愣，看到面前这人，许久之后，才说道：“你是……张懋？”
“正是！”
张懋哈哈一笑，道：“听说公公为了打探敌情，亲自去做卧底，真叫人好生佩服！”
“这都是……应该的，应该的！”
怀恩讪讪一笑，却有些不明白，张懋怎么来了？
他不是应该跟着张辅镇守交趾吗？
张懋又说道：“皇上还等着召见，稍后再与公公叙旧，告辞！”
怀恩点头答应一声，不知为何，心中涌出一阵落寞之意。
人家张懋在家里坐着，现在都要上阵了，自己又做了什么？
历尽千辛万苦，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溶洞里逃出生天，得到线索后，义无反顾地当起了卧底，到头来，怎么就全都白费了？
所有的桉子，皇上都给办完了。
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线索，准备与外敌一战，结果，人家这边连敌人的骨灰都给扬了。
明明做了很多事，却好像什么都没做。
唉！
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跟在皇上身边，做些鞍前马后、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，可千万别自作主张，到头来才发现，全都是慢人一步。
还以为自己很能干呢，结果全都是自作聪明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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