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祥却是很快收敛了神色，认真道，“四哥，僧格这种人啊，怎么说呢，他之所以顶着富察家在京里的大名头，混到今天还只是个四品官，原因其实不单单是因为他没本事，而是因为他太小心了。什么事情都想着要谨小慎微，以策万全，没有丝毫破釜沉舟的狠心。他要是有那样的狠心，就凭着他那些小聪明，也足以做到二品大员的位置上了。”
胤禛没想到胤祥还有这么透彻不羁的评语给僧格，可这两个人平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接触，那胤祥的心思又是打哪里来的呢？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疑问在胤禛心里生成，他却不能准确无误的找到每个问题的答案，这让四阿哥十分气结。
“这次的事情就是个最好的例子。”胤祥见胤禛不出声，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，“他若是跟了大哥，就算搬不倒我，也能狠狠打击一把，可他算计着大哥的承诺太过空洞，所以不肯誓死跟随。出卖消息给我，却又怕我不能抗衡大哥，最后他竹篮打水一场空。其实他若是肯想想他连女儿都交给我了，我怎么也会保他个周全，说不定就没这么多麻烦了。”
胤禛多少听明白了胤祥话里的意思，胤祥大约也是从这次的事情上分析出的结论，不过现在看来，僧格的做法确实有些太过谨慎了。“他究竟还是要多有顾忌的，不然夹在两个皇子之间，得罪了谁都够他吃一壶的。”
“他就不怕事情结束的时候他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吗？”胤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，脸上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，颇有些胤禛平日里的冷意。
胤禛听着自己弟弟如此犀利的言辞，有些想喝止，可转念一想这还是真是一针见血，僧格的谨小慎微的确最容易给他自己造成这样的结果。“他到底是你岳父，不论将来如何，你也还是要回护他的，这也是你的脸面。”但胤禛到底还是出言劝了一劝。
胤祥佯装恭顺的点了点头，很快就岔开了话题，“四哥，不提这人了。我倒是想问问，对于眼下已经明朗的形势，四哥您有什么看法。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，可您有什么主意吗？”
胤禛沉吟许久，邬思道那日只是点明了事情的要害，并没有说出解决之道，而自己现在虽然不满大阿哥的背后插刀之举，却也还是苦于无计可施。“大哥做出这种事情，让人措手不及的很。这么多年好像还真没怎么留意过他的人脉交际，就算有了头绪，下一步也颇为麻烦。”
胤祥不客气的笑道，“这才是我要拜托四哥的正经事儿。还是那句话，好歹四哥在外面开府，有些事情比我方便些。就有劳四哥，帮我，帮着咱们去探探这大阿哥党的内情了。”
“这个倒是可以一试。”胤禛这回没有张口推辞，通过刚才的那一番，他已经愈发相信胤祥绝对不是自己往日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孩子了，甚至于胤祥今日敢于开口求到自己，恐怕也是做过一些功课的。
胤祥起身冲胤禛一躬身，“那就先谢过四哥了。”
胤禛扶了他一把，“十三弟哪里的话。”
“我谢谢四哥没再一口推辞了我啊。”胤祥说着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。
胤禛脸色多少有些尴尬，但也还是讪讪的笑了两声。
兄弟二人说完这摊子事情，时间已经不晚，胤禛便要准备出宫去。
胤祥左右无事，就要送了胤禛出去。
临行到宫门口，胤禛突然停下脚步，回身认真的打量着胤祥道：“老十三，今日你所言所为似乎与往日有颇多不同。可是有什么缘故吗？”犹豫再三，胤禛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，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自己隐藏的那么深呢？
胤祥也不回避他的目光，背了手点着头说着，“四哥，你也别多心。说句最简单的，皇阿玛的这些儿子里，有谁是傻子啊？”
这话胤禛无从反驳，就连天天只知道死读书的三个不也一样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呢。
“我这是觉得，既然我对那把椅子没兴趣，那就选一个对我好的，支持一把。成了，大家都好。不成，也算是我没辜负过真真正正把自己当兄弟的那个人。”胤祥说郑重，脸上却是一副吊了郎当的样子。“我知道我今儿说的那些，一定会让四哥对我有所顾忌疑心，不过没事儿。因为我知道了四哥你是怎么想的。至于我是不是像我说的这样，等您到时候看了，就自然知道了。”
胤禛没想到胤祥会有这么一套话等着自己，想说些安抚的话，却被胤祥之间摆手拦下了。
“时候不早了，四嫂还等和你呢。回吧。”胤祥说着退了一步，对着胤禛又一拱手躬身。
胤禛明白此时多说无用，点了点头也就带了海浩出宫去了。
第二日胤祥终于等到了日思夜盼的念声的书信，不过看过之后愈发失望起来，念声在给他的心里只写了两句话，一句：此人堪用。一句是：吾安勿念。
海亮只瞧见关柱了给了自家主子信，心想胤祥得了念声的信心情一定大好，所以特意端了茶进来讨好，也没留神胤祥的脸色就开口道，“主子，念声小姐是不是说了好些问候的您的话啊？奴才听说最近京城里新流行一种胭脂，特别好，好不您也给念声小姐买一盒让舅老爷捎去？”
胤祥正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，听见海亮的话直接就给吼了回去，“滚滚滚，怎么哪儿都有你掺和的事儿啊？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了？”
海亮这才惊觉自家主子脸色不对，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。“爷，您这是怎么了？念声小姐都给您写信了，您怎么还不高兴啊？这也没什么拌嘴的事儿啊……”
胤祥懒得再多做解释，直接把念声的信笺甩给了海亮，“自己瞧去！”
海亮看了那寥寥数笔的信，又看看在家主子的脸色，有心偷笑又不敢笑，生生快要憋出内伤来。不过本着主子的不高兴就是自己的不高兴的原则，海亮脑子一转，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。“主子，要不您和念声小姐说说？左右都是她跟您举荐的这个什么苏先生，您早晚是要见一见的。干脆，您请念声小姐出来，一道和您会会苏先生不就得了吗？”
胤祥有气无力的白了海亮一眼，“她？她要是肯出来见爷，爷早就日日去她家宅外等着去了。你没瞧见这连信都不愿意给爷写呢，还能出来见爷？做梦差不多。”
“爷，您就说苏先生您不熟，难免尴尬，所以邀念声小姐一起，大家都方便融洽不是？”海亮努力给自家主子创造机会。“念声小姐那么个通透的人，您语气里在带上那么一点点的不情愿，她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吗？”
胤祥有些不可置信的坐起身子看了一眼海亮，“小子！可以啊！你还能有这个手段？看来爷平日里还真是小觑你了。”
海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，“爷……”
“说！平日里用这招勾搭了多少小宫女啊？”胤祥打趣着海亮，“还不快给爷研墨。”
念声次日收到胤祥的信，看完之后只挂了一抹冷笑在脸上，半天没说话。
吓得挂蟾也不敢问是怎么一回事儿，只能在旁边干站着，时不时的偷偷瞄她一眼。
关柱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坐着喝了一杯茶，吃了两块点心，有心再吃第三块的时候，看了看自己七姐的神色，咽了口吐沫，还是放下了，起身准备找借口开溜。
念声冷冷的看了一眼关柱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，“说，这馊主意是不是你给他出的？！”
关柱让吓的一哆嗦，他承认他知道信里的内容，不过不是偷看的，是十三阿哥非要告诉他知道的。十三阿哥还说了，如果念声答应出门相见，少不得还要他帮着在家里打掩护。但看眼下的情形，关柱都有点怀疑自己明天还能不能完好无缺的去上书房了。
关柱急忙退开桌边数步，摆着手劝道：“姐，我对天发誓，这事儿绝对不是我的主意。我知道十三爷这事儿做的有些不地道，可是……可是他也不过就是想见你一面而已。要不你就……”
“见什么见？”念声拍了一下桌子，“他不懂事儿你也跟着不懂事儿吗？”
挂蟾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，“小姐，您这话是不是说反了？”小心翼翼的劝了一句，想缓和一下屋子里紧张的气氛。“十三阿哥那可比小少爷大了不少呢，怎么也是……”
“哪儿反了？”念声又拍了一下桌子，连挂蟾一起给吼了，又指了关柱道，“他是阿哥，有些事情肆意妄为，你一个做臣子的，不知道从盘提醒，居然还推波助澜，你说你是不是不懂事儿？本来就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家里呢，现在又有了这么档子事儿，那还不恨不得把眼都贴上来啊？我出门不难，不惹闲话才叫难呢！”
“就出个门，那能惹什么闲话啊？”关柱觉得自己姐姐有些不讲理。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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