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同志说话的时候，关若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，就像看一个外星人似的。他的一举一动，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对她都具有非凡的意义。刚才姓崔的介绍贾同志的时候说他是从北方来的，关若云知道这个北方指的就是延安，就是多年前她曾经扑向她的怀抱却遗憾的半途而废的地方。她贪婪地吞噬着这个从延安来的人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字，他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字都让她感到新鲜，都给她带来希望。
贾同志轻声细语地讲完了之后，就斯斯文文地掰饦饦馍，他掰得很细很匀，每一粒都像苞谷粒大小。关若云想学他的样，可是怎么也掰不好，不是掰大了就是掰碎了。他看得笑了起来，说：“吃羊肉泡讲究饦饦馍要掰的细，掰出的馍粒都要跟包谷豆大小，这样才便于入味，煮出来才能粒粒香。厨头一看你掰的馍就知道你是不是行家。是行家他就不敢马虎。”
关若云羞涩地笑笑，鼓足勇气说：“贾先生，我跟您打听两个人，一个叫张寒晖，一个叫唐风，你认识吗？”
笑容从贾同志脸上消失了，他的身子往她这边侧了侧，反问道：“他们是你什么人？”
“张寒晖是我的老师，唐风是我小表叔。”
贾同志点点头，说：“认识，我在抗大给唐风讲过课，抗大毕业后，他到了河北敌后，当武装工作队队长，抗战胜利后随部队打到东北去了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关若云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。
“嘘——小声点。”姓崔的提醒她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：“张老师呢？他现在在哪儿？”
贾同志不说话了，默默地掰着馍，把馍掰成了米粒大小的细末。粗心的关若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，还在追问：“您快说呀，他啥时候能回来，我真想见见他。”
“他去世了。”贾同志沉痛地说。
“什么？”关若云吓了一跳。
贾同志惋惜之情溢于言表：“张寒晖同志到延安后担任了陕甘宁边区文协秘书长，和刘音同志结为了夫妇。他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创作了大量反映抗战的优秀歌曲。由于积劳成疾，于一九四六年三月十一日病逝。”
贾同志说话的时候，关若云早已是泪流满面，姓崔的连忙低声制止：“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。”
贾同志沉痛地说：“是的，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，现在需要的是战斗，勇往直前的战斗。人民会永远记住这些为民族解放而牺牲的先烈。”说到这里，他本人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，站起身走到窗前，吟出一首诗来，“春暖寒晖下夕烟，松花江水去潺潺。心声岂止三千万，一曲哀歌动地天。”
他眼睛望着窗外说：“这是著名诗人萧军悼念张寒晖同志的诗句。《松花江上》是在民族苦难血泪中浸泡出的一曲惊天动地的哀歌，它不仅催人泪下，更重要的是激励着人们奋起抗争。”他指着窗外街道上荷枪实弹的军警说，“反动派嚣张不了几天了。无论多么曲折，无论多么坎坷，无论多漫长，人民的江山最终必将重归人民，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规律，人民当家作主的日子就要来临了。”
贾同志说这些话的时候，眼睛在闪闪发亮。关若云听这些话的时候，眼睛也在闪闪发亮。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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