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笔趣阁 > 长风 > 《长风》第十九章 南征令(下)
    柳镜晓越是小心,可段铁民就越掂记着柳镜晓这万把人的部队,这也难怪,万一北方大军入湘之后,柳镜晓率部队从长江上游冲了下来,这南征大军就是想回家都没门了,何况现下直系数万大军驻于鄂南,柳镜晓和他们一直又是缕断丝连,万一柳镜晓重新勾搭上直系,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。

    开始还是十分含蕴,段铁民在电报中附了一首诗:"大将南征胆气豪,腰横秋水雁翎刀。风吹鼍鼓山河动,电闪旌旗日月高。天上麒麟原有种,穴中蝼蚁岂能逃。太平待诏归来日,朕与先生解战袍。"

    这是前明世宗的一首《送毛伯温》,毛伯温南征一战而定,堪称一段佳话,段铁民的意思就是让柳镜晓主动率军南下,可柳镜晓硬是装糊涂,他回电说:"共和开创已近百年,总理万万不可误国误已,决不可行复辟之念..."

    他是抓住最后两句,把问题引到了段铁民想称帝上,而且他无意有意,这封回电竟敢上海的报纸所获,一时间全国一片哗然,段铁民赶紧出来说明:"决无此事!决无此事...共和为最良之国体,铁民忠于共和,天日可证..."

    不过段铁民也只好把真面目给暴露出来,他来电说:"柳师长镜晓...贵部能征善战,为我国不可多得之良师...暴民逞虐于南,尚须大将平定...请贵师准备起身,南征大业正待君上..."

    当然了段铁民也附带根肉骨头,给柳镜晓许了个援湘第二路军司令的职务。共和以来素有定例,嫡系两师称一军,杂牌四旅以上称为路军,估计是准备把什么杂牌部队调给柳镜晓。

    柳镜晓自己不好出面反对,就将电文交给各位团长营长商议,萧如浪第一个站出来说道:"万万不可!万万不可...师长你要为我们这一万多弟兄着想..."

    接着他就陈述了三个理由:"第一,我军全师整训虽有时日,但部队尚未形成战斗力,前次演习即见一斑;第二,部队里四川新兵众多,虽然思乡情切,但宜昌离四川只有一步之隔,好歹有个寄托,一旦南征入湘,官兵思念故乡,逃亡必多;第三,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,我们十七师现在控扼长江,雄据鄂西,这鄂西数十县都是我们的地盘,可一旦入湘,这地盘就要归于他人了...师长,我们可以不能为他人火中取粟..."

    萧如浪说话很有力量,可以一气呵成,柳镜晓点点头,接着司马勘和几个营长也表示反对意见,陈策很是稳重,一一分析南征的利害,最后还是表示反对,李何一见大家都表示反对,也附和大家的意见,韩信海虽然当了团长,可资历摆在那里,便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最后大家联名打了一通电报给段铁民:"羊楼司、宜昌两役我师损耗极巨,兵员伤亡数以万计,子弹消耗百万发,炮弹消耗近万...现下部队缺员甚多...粮弹两缺..."列举了一堆困难之后,就是漫天开价了:"请陆军部即发开拔费三十二万元,补充兵员四千人,子弹八十万发,各式炮弹八千发,步枪三千杆,六磅炮二十四门,军装五千件,被单七千套..."

    开的价码实在很高,如果全部将十七师补充完毕,少说也要花个三四百万元,这个价格可以武装一个装具齐全的步兵师又一个步兵旅,所以段铁民回电就吱吱唔唔起来了:"请贵师随时准备出动...一旦出动,随时可以补充..."

    当然,这是口惠而实不至的做法,柳镜晓也只能抓紧部队训练,可烦心的事情还有着,就是和鄂督吴新光的矛盾,柳镜晓的部队驻于鄂西,供给全依赖地方,因此柳镜晓很想做鄂西王的打算,这鄂西的数十个县长自然要自己一手任命。

    可是吴新光觉得自己为鄂省督军,这人事大权自然操于他的手里,接连撤换了四个县长,柳镜晓对此也只能默许,可是这吴新光也是个捣乱能手,柳镜晓的部队供给很快就有问题了。

    县官不如现管,部队要吃饭要穿衣,否则就活不下去,柳镜晓也不客气,虽不赶人,可是派一连兵到县政府呆着,时时跟着县太爷身边,很快这四个县长都客客气气地来拜见:"柳镇守使大人"(柳镜晓有鄂西镇守使的头衔)

    既然投靠了柳镜晓,当交给省府的税款自然不能交齐,皇粮也以种种借口推托,首先要补给柳镜晓的部队,气得吴新光又委了两个县长,而且这两个县长是带着部队上任。

    当然了,强龙难压地头蛇,县长只能带一连兵上任,想要招募县保安队,这不成...虽然柳镜晓没下令,可是驻军说了,哪个加入县保安队就是和柳师长做对,中国老百姓素来怕事,结果县太爷喊破了嗓子,也只能凑到小猫三两只。

    既然是省府委任的县长,那么十七师就没有维持治安之必要,很快全县商民就拒绝照章纳税了,县长大人很想弹压一下,结果他带了一排出去,柳镜晓的十七师已经来了一营人,最后县太爷只能高喊:"武装抗税是违法行为..."

    这挺好,既然武装抗税是违法行为,那和平抗税就是守法遵章的好公民了,两个县太爷一个撑了半个多月,另一个只撑了十天,都跑回省城武昌去了。

    这一连兵人家吴督军可不是白给的,吃喝拉撒都要自己负责,一天下来就是十几块大洋,雇上一个月就是几百块钱啊!至于税款吗,柳镜晓也不让两位县太爷空手而归,呆了十天的一位收了一块七角钱,撑了半个多月的那位,柳镜晓见人家太辛苦了,干脆用五角大洋打发了。

    千里做官只为财,收不到银子,这做官还有什么意思...鄂西各县的县长价码一下子狂降,吴新光是恨得直咬牙,现在直军驻节鄂南,这鄂南自然是捞不到半文,觉得柳镜晓的一支孤军还好欺负,就卖了几个县长,结果全让柳镜晓赶出去了。

    一个县长五千大洋...加上税务局长、各科科长...这能卖多少钱啊!可是现在可好,人家都向自己索要买县长的款子,当然了,银子进了自己口袋,就绝对没有拿出去的意思...

    可这督军坐得不威风,还有什么意思啊!可觉得人生没意思的,可不止这吴督军,北京城里的总统、总理都象热锅上的蚂蚁,现下正为援湘的事情争执不休。

    援湘,当然了,这是南征的代名词,段铁民的如意计划是先拿下湖南,然后兵进西南,横扫六省,成就武力统一的梦想。

    可段铁民支持的,冯大总统一定反对,而南征,一定有大义的名义。督军团中,全是主战份子,其中以东三省巡阅使张步云为极度的好战派,当然了,这他不是想成就段铁民的一世英名,而是行祸水南引之计,奉军驻京代表拍着胸膛对总理说,只要南征命令一下,奉军原来用于援陕的部队即刻南调,此外张步云还准备了两个师的兵力准备支援段总理的大略。

    当初因南军入陕,故有九省援陕之议,奉军有一支部队参加援陕之役,这支部队在奉鄂战争因为前线战事正急,鄂方不想将其逼到南军一方,因此侥幸逃生,只是回不了东北,而陕西战事也既将结束,援陕的各路南军不支纷纷回省,现在张步云干脆就把这支部队作为南征的本钱。

    非但张步云是极度的主战派,就是督军团中为首的那位张克张我帅,也是好战份子,他通电说:"汉终军有请缨故事,张克亦愿执长缨以制雄敌..."除了张克之外,督军团好象没有一个不是好战份子,督军们今天一个请战令,明天来一个讨伐湘贼令,口口声声说:"南方人又欺负我们北方人了..."

    这好象是这些督军受了天大的委屈,只是台湾萧迪吉比较含蕴,南征,说白了就是抢地盘,而他在厦门的地盘就是一大块肥肉,随时有落到其它人手里的可能。

    而总统就不停受着这些人的攻击,他觉得苦不堪言,这总统的位置没权没位,难道别人都说这北京城就是一个大火坑,谁跳进来,谁失尽了威风。

    他手下有个秘书,觉得冯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苦了,就替冯黎撰写了一通辞职电文,结果这电文拿到冯大总统的面前,当即被冯大总统大骂了一通。

    中国人有一种任职终身制的观念,但凡一个职位,只要坐上去就绝不放手,能多坐一日就要多坐一日,即使是自己升迁之后,也牢牢掌握着这个职位,何况这个大总统的位置名位极高,可以说是常人一生的奋斗目标,冯大总统虽然做得苦,可又想把这个位置坐个几十年为好...不,冯大总统现下赞成总统终身制,所以在中国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,就是莫劝人辞职。

    不过冯总统的日子确实很苦,宣战案在议会无法通过,西南各省议员因为援湘(即南征)的事情闹翻天了,拼命地反对段阁。他是很想有一番作为,把那个高高在上的总理的威风给打下来,他自己也拟定了一封停战电,让援湘北军立即回防。

    这个方案是可以得到西南各省支持的,也在总统的权限之内,可是总统在发出去之前,决心又动摇,他感觉到现在直系在北方只有两省的地盘,而鄂系掌握了除东三省外的所有省份,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非常冒失...最后想来想去,总统还是把这通电文留中不发!

    你越是动摇,人家攻击地越厉害,送到府方的电文每天都有半尺高,北方的通电几乎都是要求他立即签署南征的命令,民意一向是制造出来,段总理有这意思,各位督军又十分赞成,自然有一堆吹鼓手在那大发通电支持。

    至于南方的通电也没有一封是同情总统的,都是指责为什么不下令撤回南征北军,倒是柳镜晓还有些良心,他发了一通电文说:"绝对服从总统..."

    当然冯知道这是空话,服从总统就是反对总理,他柳镜晓有这个胆子吗!

    不过柳镜晓发这通电文是有原因,现在他和吴新光的矛盾越闹越大,关健就在于川盐济楚方面。段总理虽然喜欢用自己人,可是亲兄弟都明算,何况是内弟,上任之前就给下了一个解京的款项底数,如果完不成指标就要换人。

    中国素来有指标考核的传统,不考虑实际,只要图纸上一片大红,上官必然大悦,可这任务难啊!鄂南的税收全让直军搜刮去了,自己是拿不到一分钱,鄂西的柳镜晓也是一个土皇帝,他那边的一应财政收入自己也暂时不要想了,这样一来省财政的收入就大减,只能在中央税入者动动脑子,

    而做为中央税入者主要有三项,关税、盐税和统税,关税湖北是收不到的,统税因为控制区的问题,也只能收到一半,剩下只有盐税...

    可是盐税的问题更大,在吴督到任之前,税课收入十分喜人,到任之后却是一个雪崩局面,最后发现问题还是在柳镜晓的身上,现在川盐济楚,全是偷税漏税的典型,每个月损失了几十万元,不要说湖北叫苦,就是湖南的傅堪傅督军也同样叫苦。

    湖南素为淮盐销地,长期盐税控制在省府手里,可是现在来了一批"不明来路"的川盐(实际对来历很清楚,只是不敢点柳镜晓的名),对税收冲击很大,现在傅督是穷得叮当响。

    要严厉打击一切走私份子,可一上船,人家就说了:"这是柳镜晓柳师长的船...你有几个脑袋啊!...这是给夏刚夏团长的货物,你小子不想活了...哼!我们这批货可是运给陈副使的,给我打下船去..."

    何况是盐税,就是一应税收都因为川货的冲击影响很大,结果吴新光就整天派人要求柳镜晓立即停止走私。

    哼!这不是断我的财路,再说了!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啊!柳镜晓的态度就越发强硬,接着他到处寻找强援,鄂南的陈云杰部,湖南的湘军各部,都是他的好帮手,没口称赞柳镜晓是:"活跃市场!"

    至于川中各部,大帅们的军饷吃喝都靠这川江航运,现在对柳镜晓是客气得不得了,口口声声:"柳师长...你有什么要求没有...什么!仙人板板!我们替你骂吴新光这混球!"最后柳镜晓又找到总统身上。

    不过总统对此很感激的,只是一封电文挽不回败局,攻击总统的电文一天多于一天,至于总理,虽然在一旁看好戏,可他也不好受,南方骂他是活曹操,整天欺负总统,而南征的战事,总统一天不下援湘令,这事情一天就上不了正轨,现在屯积于武胜关的大军,就是因为没有援湘电而无法南下。

    只是最后总理还是想到了法子,他勾搭上了直系的另一位领袖曹明,许了很多重利,这位曹明帅一下子就由直系的大将变成鄂系的干将,大力主张征湘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征湘派的嗓子就更响了,最后京中流传着这样一条消息:如果总统再不通过征湘令,那么就召集议员重选总统。

    冯的决心最容易动摇,耳根最软,一听到这个消息,终于下了征湘令,时为共和八十八年一月十二日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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