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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60章灾星

    兰斯桑克斯听到无名这话,面露惊恐,视线在蒙葛特和无名之间来回转换。

    “你们……玩这么大的吗?”兰斯桑克斯说。

    “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蒙葛特忍不住对兰斯翻白眼,看向无名,“孩子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无名说:“我是商人,同时也是结缘神父,之前我就撮合过一对褪色者成为情侣,如今结缘的影响已经开结果了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惊讶:“你是说……有新的子嗣诞生了?”

    无名点点头:“但现在他们遇到了困难,很大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想了想:

    “之前是听说你去找父亲会接生的人……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无名说:“孩子顺利生下来了,但是呢,没户口。”

    “没受到黄金树的赐福?”

    无名摇头叹息:

    “可怜的孩子,她爹妈都没赐福,凭什么要求她有赐福呢,那些罗德尔人却是以这个为理由,可劲儿迫害他们。”

    他问蒙葛特:“怎么才能让他受到赐福?”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”蒙葛特迟疑了,“我也不是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“伱不是什么都管吗?”

    蒙葛特说:“我之前一直关在下水道,直到破碎战争才出来。我对黄金树的宗教事宜……不太熟悉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有些失落地承认:

    “其实我也没有被祝福过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我知道。”兰斯桑克斯举手,“我主持古龙信仰,算是祭祀,跟其他的祭祀有些联系。”

    兰斯桑克斯比划着:

    “在黄金树下,用圣杯接露滴,给新生儿施洗,经过仪式,让黄金树与新生儿产生联系,保证他们的魂魄被黄金树掌管。”

    “仪式你会吗?”无名问。

    “会一点,不过我感觉,也不需要担心仪式的问题——还有其他问题没解决呢。”兰斯说。

    “那问题出在哪?”无名问。

    兰斯桑克斯说:“没有露滴了呀。恩惠时代黄金树会源源不断滴下露滴,但现在嘛……呵呵,利用露滴的灵药师都绝种了吧,再没听说过了。”

    兰斯桑克斯托着腮:

    “说起来,我以前还见过好几个灵药师呢,天天蹲树下等着露滴滴落,破碎战争后都去哪了,怎么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露滴啊……”蒙葛特说,“难怪了,破碎战争以后,黄金树滴下的露滴便很少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露滴都行吗?”无名问。

    “需要的是让恩惠渗透身体,只要是黄金树的露滴,应该就行吧?”兰斯桑克斯说。

    “那我可以解决。”无名说。

    蒙葛特侧目:

    “你有足以施洗一个人的露滴?黄金树一般只让神父接近,你们还干这种走私勾当?”

    无名笑笑,掏出圆盘:

    “给我接帕奇。”

    帕奇的影像即刻出现:

    “什么事?还没出现,别急。”

    “问你货物的事情。”无名说,“我们的粪金龟,还有多少?”

    “粪金龟?还不少。商队规模上来以后,褪色者的治疗和补给都是由专业人士负责,我们的粪金龟积压了不少。”帕奇说。

    “不少?那就好!”无名笑了,“以后粪金龟又有销路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做什么?”帕奇好奇。

    “交界地的规矩,新生儿要用露滴施洗,受赐福。”无名说,“以后这就是母婴用品啦!既能施洗,还能给母婴调养身体。”

    无名一握拳头:“红露滴养生,蓝露滴补脑。蓝瓶的露滴,好喝的露滴!”

    “嗯,挺好。”帕奇点头,不咸不淡地回应。

    “过来吧,带我去仓库。我们先给马格里的孩子施洗了再说。”无名说完,切断通讯,得意地对蒙葛特说,“能接近黄金树的不止有神父,还有粪金龟,我们可是靠这个起家的。”

    很快帕奇就过来了,却没有离开带无名去仓库。

    “要用露滴泡身体?”帕奇确认了一遍,“母婴用品?”

    在得到无名的肯定后,帕奇沉默了片刻,说道:

    “二次加工的泪滴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你要往露滴里掺水啊?”无名说,“确实,如果以后要大量售卖,不掺水的话不够……”

    “掺了水,可就不一定管用了。”兰斯桑克斯说。

    帕奇摇头:“只是需要一些工序处理一下,就像我们处理大卢恩的碎片一样。”

    无名和几人眼神交流一番,兰斯桑克斯开口:

    “我们都不是专业的,冒然改变赐福的流程,不靠谱。”

    帕奇说:“那我拒绝,别想了,这玩意儿没法用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无名说,“你好像对赐福的仪式有了解?”

    帕奇说:“我对仪式没了解,不过这个露滴……可是大补。而大补的东西,如果碰多了,知道会怎么样吗?”

    无名问:“那以前的黄金之民是怎么施洗的?难道黄金树神父的仪式可以去除有害的部分?就像流氓做虾之前挑虾线一样?”

    帕奇瞥了一眼蒙葛特,说道:

    “总之露滴我可以负责准备,你们先想想仪式的问题吧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他们不知道,我还有百智呢。”无名说。

    帕奇好奇:“百智不是要拿半神消息跟他换吗,你还有其他半神的消息?”

    无名也瞥了一眼蒙葛特:

    “反正有,这点不用担心。”

    有了切实的保证,帕奇不再多说,无名也开始重点关注仪式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仪式要怎么做?”无名问。

    “要让黄金树‘记住’这个人。通过与黄金树沟通,把婴儿的灵魂拓印在树中,让他们融入黄金律法。”兰斯桑克斯说。

    “与黄金树沟通?”无名皱眉,“怎么沟通?”

    “那我不清楚了,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?”兰斯问蒙葛特。

    蒙葛特和无名对视一眼,沉声道:

    “黄金树已经拒绝和一切人交流,我们没法和黄金树沟通。”

    几个人沉默了,一阵尴尬的气氛弥散开。

    无名说:“就是说我刚刚美了半天,设想了半天的新产品,结果其实根本没法落地?”

    帕奇还没走,事不关己地摆弄着蜘蛛腿。

    无名严肃地对蒙葛特说:

    “说真的,你解开封印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无名说:“那你说怎么解决这个孩子的问题?”

    “解决掉孩子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无名点点头:“嗯,是个好方法,解决不了问题,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——你认真的?”

    “我从不开玩笑。”蒙葛特表情严肃,“这孩子不受赐福,算是诅咒之子,她不该降生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是诅咒之子。”无名说,“我也是被诅咒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恶兆,商人,都不该存在。”蒙葛特说,“就算强行降生,她也不会有好结果。我算幸运的,是王室成员,没有被切下恶兆角,健康地活在下水道一辈子,如果没有战争永远都出不来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低垂着头,看着自己那猿猴一样满是长毛的手臂:

    “在孩子还意识不到悲苦时,结束她的生命,或许还更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不明白了,黄金树怎么对诞生这么忌讳。”无名说,“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不欢迎人造的生命,怎么这正常……哦,这也算人造生命是吧?合着但凡是诞生就不行呗?”

    现在这情况,让诺克马格里的孩子受到赐福都不是最重要的事了,而是无名发现,照这个趋势,在交界地推行结缘,只会像个泥沼一样,每一步都很艰难。他也不能生一个孩子就找一次蒙葛特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啊?”无名看看蒙葛特,看看帕奇,“你们有什么头绪吗?”

    无名甚至把梅琳娜都拉了过来,想听听这些人对黄金律法的解读。

    “这是母亲定下的律法,母亲不会错。”蒙葛特说。

    “玛莉卡的箴言里没说过这些。”梅琳娜说。

    “你们可真是好儿女啊。”无名捂脸。

    梅琳娜思索着:

    “不过我似乎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……与‘灾星’有关。”

    “灾星?”无名、蒙葛特和兰斯都多看了梅琳娜一眼。兰斯桑克斯一直吊儿郎当的表情也收了起来,眼神犀利。

    “一些行为会触怒无上意志,带来毁灭的灾星。”梅琳娜说,“是从一些老人口中流传的故事中了解到的,据说诅咒之子会引来灾星,覆灭大地。”

    “灾星……”兰斯桑克斯身体有些颤抖,瞳孔闪烁摇晃着,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过往。

    蒙葛特攥住兰斯的胳膊,晃了晃,让她恢复清醒。

    “灾星啊……”无名想起那个毁灭了诺克斯人的星星,那恐惧至今烙印在夜人心中,让他们不敢承担任何可能暴露的风险。

    想了一会儿,无名也没什么头绪,他看向了帕奇:

    “你怎么看?”

    无名注意到,在乎三个人,帕奇对灾星的说辞完全没反应。

    想到帕奇自称认识无上意志,无名很想听听帕奇的意见。

    帕奇一愣,看到无名请教他,笑了笑:“其实也没那么复杂。”

    帕奇指指头顶的黄金树:

    “玛莉卡为什么叫永恒女王?”

    蒙葛特说:“因为神祇永恒不灭?”

    梅琳娜说:“因为黄金律法击败了命定之死,执掌生死,玛莉卡如黄金树一般永恒而完美。”

    无名说:“因为她是永恒之城的后裔?”

    蒙葛特和梅琳娜对无名侧目:

    “谁说的?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,我对黄金律法一窍不通的。”无名一缩脖子,“至少有两个字重合嘛。”

    帕奇说:“黄金律法,黄金树,确实在追求完美。玛莉卡构筑了一套循环,落叶归根,树木再发新芽,如此循环往复,形成一套永动的生命循环,在黄金树下,实现唯一不变的是变化,完成永恒的流动状态,这就是玛莉卡的黄金律法。”

    帕奇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圈:

    “融入黄金律法,加入这伟大的循环,便是赐福。不受赐福,想脱离律法,当然让你滚蛋。不然你待在这里,不是破坏了循环?只进不出,拿的好处和付出的贡献不能平衡,就会破坏构想中的完美循环。”

    “就因为这?”无名说,“就因为这个,就要杀了婴儿?”

    “严格遵守,不会变成这样。”帕奇说,“在黄金律法的治下,子嗣的出生也是受到掌控的。接生技术没流传下来,也是因为,这技术完全掌握在王室手中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说:“这倒是没错,一开始就是褪色者们做错了。你也不该擅自帮他们生下来。”

    无名在地上拾起两片黄金树叶,贴在头盔窥孔上:

    “你们是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受到赐福的,眼睛颜色吗?”

    “大致如此,不过也有些人,蕴含黄金力量,也会有金色的瞳孔。”蒙葛特指着肿胀的眼睛,弥缝的眼中露出一点金黄色。

    “就是说,其实没有特别准确的方法可以辨认出来。”无名说,“那好办了啊。”

    无名说:“带孩子接受赐福,登记在黄金树中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说:“我已经说过了,黄金树拒绝了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又不知道。”无名说,“这消息,除了你和你爹,我们这些人,还有谁知道?罗德尔人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透露,虽然我被黄金树拒绝,没有资格成王,但战时承认这个,会动摇民心。”蒙葛特解释地格外仔细。

    “那不就得了。”无名一拍手,“蒙他们嘛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拉着脸:

    “这就是商人的诚信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我来骗,这得交给你——骗过了王城人的赐福王。”无名说,“你才有资格宣布,才能让人们相信,这孩子获得了赐福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脸色更差:

    “你让我欺骗黄金之民,去包庇一个不受赐福的人?”

    “包庇一个不受赐福的孩子。”无名纠正他。

    蒙葛特久久不语,脸色阴晴不定。

    无名观察着他的神情,说道:

    “不如先去看望下那对夫妻和孩子吧?”

    无名给蒙葛特带路,带着蒙葛特在商队穿梭,去找马格里。

    蒙葛特跟无名在商队长蛇一般的营地中行走,感受着四周的眼光。有种奇怪的感觉。

    走了一会儿,蒙葛特意识到,奇怪在周围人的视线。

    他们的视线——基本上没看自己。自己现在恶兆妖鬼的形象,在哪里都会被侧目。在这里,蒙葛特自由地行走,却没有视线带来的压力。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,自在地融入在人群中。

    蒙葛特沉下心,默默提醒自己:这里是亵渎汇聚之处,正是适合诅咒之子的地方。

    蒙葛特说:“让我去看他们,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。”

    无名走在前面,说道:

    “我以前没做商人的时候,也在故乡征战。那里也有圆桌厅堂、有褪色者和女巫。”

    无名回忆着过去:

    “战士们很喜欢女巫,女巫可以慰藉他们,帮助他们变强。愿意为了女巫做任何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就和这里的褪色者一样。”蒙葛特说。

    “差不多吧。”无名笑笑,“毕竟是乱世中的少有的慰藉,人们愿意为了守护这份温暖,去战斗,去牺牲,也愿意……去杀人。”

    无名摩挲着手中的长剑:

    “我跟他们不同,我不需要女巫的辅助,也学会了自己打铁。所以我对女巫没那么的依赖……也有过依赖的人,现在已没了。无论孤独跋涉,还是心系女巫,其实我们的意志都差不多,足以驱使我们完成使命。”

    无名看着靠在马车货架旁休息的人,说道:

    “只是心系女巫的人,似乎有更大的概率,会为了女巫去牺牲他人。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,陌生即敌人,那个你死我活、举目皆敌的世界,有一个令人安心的慰藉,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世界,那个世界就比全世界更重要……为了这样的慰藉,毁灭世界又何妨。反正远方的人,没有见过,没有了解,不过是一个符号。陌生的人不是人,只是个叫‘陌生人’的词汇。”

    无名侧过脸,对蒙葛特笑笑:

    “人不能背叛他们自己的世界对吧?

    “人们似乎总是无法共情远方的人,渴望与情绪只能留给身边。所以我想,或许等你见到了那孩子,就愿意可怜她了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看了无名一会儿,开口道:“我听出来了,你在暗搓搓地说我冷血是吧?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,我才冷血呢。”无名摆手,笑得很夸张,

    “受限于我本人的经历、我遇到的那些人、那些事,我现在很难再对单一的个体产生共情。我不再是个正常人,为此我学习正常人的感情,准确说,我在模仿——应该如何笑,如何悲伤,以何种态度对待他人。有时候也难免会用力过猛,或者学差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过,你跟我很像。你是一个恶兆,却在学习怎么当一个黄金之民。我这个感官衰退的人……也在学怎么当个普通人。

    “我们都忠于我们成长起来的、这片不属于自己的环境。只是我活得比你久,遇到过更多的人,结交过更多的朋友。他们各式各样,什么身份的人都有,不是人的都有。”

    无名指指商队里的恶兆混种:

    “他们之中都有我的朋友,而我的身份特殊,我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群体。

    “所以自然,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偏袒。我只能选择让他们都能活下来,不偏倚任何一方。”

    无名指指自己的脑子:

    “对我来说,朝夕相处的女巫、你父亲葛孚雷、你、那孩子,甚至是从未谋面的某个人……这些都同样重要。我做不到为了一个女巫,牺牲其他人。别说你们这些会说话的人,我甚至希望可以对动物、杂草一视同仁——就像太阳一样,只管照耀。”

    “说得好!就该这样!”

    梅琳娜突然窜出来,对无名竖大拇指。

    梅琳娜抱着胸,气不过:

    “那些为了救女巫,就准备烧死全世界的家伙,怎么还不如你这一介商人明理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啊?”无名吓一跳。

    “其实我也想看看那孩子,就跟过来了。”梅琳娜说,“结果听到了你这番话。”

    梅琳娜握着无名的手:

    “谢谢,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褪夫解释,谢谢你替我说了出来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在一旁闷声:

    “这不还是在说我冷血。”

    “不,你们都理解错了。”无名说,“我只是说我想平等待人。我看待黄金之民,和看恶兆之子,都是一样的。所以你们应该拥有一样的待遇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区别吗?”梅琳娜问。

    “可如果你们并不一样,无论如何也无法获得一样的待遇,我会怎么样呢——”无名想了想,“大概会一把火烧了吧,这样大家就都平等了,所有的生命和意念,都会回归一体,大家都会互相理解,你们都会获得和我一样的身份——灰烬。”

    蒙葛特和梅琳娜表情变得有些怪异,而无名侧目而视。

    “你最好不要这样做。”梅琳娜唯一的一只眼睛瞪老大,刀都掏出来了,“给你一个忠告——伴火同行者,终有一天会遇到命定之死。”

    无名仰天大笑,迈步超过两人:

    “所以你看,我才是冷血的那个,或者说,我热血沸腾啊。走吧,去见见婴儿。”

    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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